超车与翻车
“所谓创业,就是嚼着玻璃凝视深渊。既然必须穿过地狱,那就走下去。”面对媒体采访,亦如坚强、自负的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也曾说出如此感慨。或许2020年对于所有奋不顾身跳入这“造车汪洋”中的新造车企业,日子都显得极致艰难。
疫情导致的“黑天鹅”过境,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撕下它们身上的“遮羞布”,使其彻底暴露在下行市场的残酷环境之中。除了带给整个行业无尽的反思外,也让我们见证了造车新势力们的存亡兴衰。
而在本次走访江苏、安徽、江西等多省份的实地调查中,我们发现“有人继续向上,有人停滞不前,有人坠落深渊”绝非空谈。一边是长满杂草、满目疮痍的荒废厂区,另一边则是不断驶出、发往各地的物流车辆。至此,分化的新势力们,驶向了完全不同的未来。
超越深渊的蔚来
一场疫情的确带来了繁多的悲观情绪,也令各行各业的弱势者更快坠落深渊之中。而将如此现象映射到曾经那些面对“风口”纷涌而至的造车新势力身上,萧条、淘汰、存亡,一个个相对刺耳的词汇成为大多人的终局。
“每个人只能独自面对生命的黑暗深渊断崖绝壁,风声呼啸,自身不能保全。又有谁可以互相依仗,长久凭靠。”要如何超越自己的境遇,只能是一种天性,隐约中引领着更为广阔的界限。亦如蔚来、小鹏、理想般的头部梯队成员,已然度过最为痛苦的至暗时刻、获得片刻喘息的它们,试图超越深渊中的自己。
就在七月初,新能源产业调查途中,《汽车》团队亲身走访了位于安徽省合肥市包河区宿松路的江淮蔚来制造基地。从迈入大门开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十分整洁、员工忙碌的现代化工厂,装满全新ES6、ES8的运载车辆不断驶出物流区域。无法想象,就在半年之前这家新势力车企才刚刚经历了“地狱”般的阶段。
“我们熬过来了,现在已经进入了良性发展阶段,工人们的积极性都很高。”这是偶遇一位内部员工时,对于蔚来现状的评价,或许也从侧面印证“走出深渊”已在悄然间发生。
而在此之前,需要做的或许还是重新凝望深渊,不同的则是相比从前完全释然的心境。因为“水逆”的2019年,蔚来刚刚经历了由于动力电池安全隐患、老款ES8被大面积召回导致的品牌口碑崩塌;亏损持续扩大、毛利率久久为负、资本寒冬凛冽,进而美股股价逼近“1美元”退市线的窘境;现金流告急之时,投资人与部分地方政府的绝情与冷眼旁观。
各种质疑与不看好,种种不利因素加持,行业中“最快今年,最慢明年”的预测,如达摩克里斯之剑时刻笼罩在蔚来与李斌的头顶。相比之下,小鹏、理想的处境虽没有蔚来这般决绝,但是终归谈不上好。G3换代风波带来的首批车主维权事件,早已让何小鹏焦头烂额;李想当时需要面对的则是理想ONE仍未交付背景下,其迷惘的前景。
好在结果没有令人太过失望,进入全新一年,即使遭遇“黑天鹅”过境,三位共同拥有互联网背景的创始人,由于天性也好、坚定的“造车梦”也罢,面对悬崖并未一跃而下,而是及时调转方向,通过行之有效的措施,致使公司回到良性发展的轨道上。至此,凝望过后正式迎来超越时刻,并且我们也有幸成为了见证者之一。
“这座工厂名为江淮蔚来先进制造基地,包括土地、产权、设备都属于江淮,员工和现场管理也是前者来做,而蔚来这种代工模式在国内汽车行业肯定是第一个做的,更类似于富士康与苹果,但是汽车和手机又不太一样,所以相对来说这家工厂是非常成功的,合作模式各方也非常认可,目前正在开足马力生产,以保证产能及车辆按时交付。”这是从另一位蔚来员工那里得到的解答。
“斌哥对于公司可以算是倾其所有,包括力洪总也在竭尽全力保证蔚来的运行。”不经意的话语背后,可以清晰感受到员工对于公司文化的“崇拜”。同时,我们在位于制造基地的NIO House中也看到,络绎不绝的蔚来车主与前来看车的潜在消费者,旁边的换电站与超充装置,也均在不断满载运行之中。看起来蔚来的势头不错。
除此之外,必须承认蔚来终端交付量能够实现单季度破万,与它前期品牌形象的塑造、车型产品力的不断更新、补能体系的打通、服务措施的出圈、国家政策的支持关系密切。曾经遭遇资本市场“白眼”的蔚来,摇身一变成为了“香饽饽”。亚洲投资机构率先三次注资,蔚来(中国)成功落户合肥,腾讯再次增持股票,获得6家银行百亿元授信。可以说融资层面,蔚来就此翻身。
近日的成都车展上,专访李斌时,明显感受到他的底气正在变得愈发充足,好似甩掉了“2019年最惨之人”的头衔。吐槽特斯拉不应采用单电机、公布后续车电分离Baas计划、预告年底新车将会如约而至,继续扩张版图的需求呼之欲出,显然此刻的李斌已然超越曾经深渊中的自己。
虽然蔚来领头,但李想追赶的脚步并不慢。就在车展结束后不久,李想第二次敲响了位于纳斯达克的钟声,理想上市夜总市值一举突破140亿美元。回头来看李想曾说过的,“我已操盘过百亿美元级公司,我希望再操盘一家千亿美元级公司。”并不仅仅是一句空话。
至于何小鹏,P7开启大规模交付的首月取得了1641辆的终端成绩,谈不上惊艳,但绝不会令人失望。同时,不出意外小鹏也正在不断靠近赴美IPO的节点,8月8日其招股书已经提交,或将在本月正式拥有第一家属于自己的上市公司。
但是此刻,三者大可不必为了成功“突围”沾沾自喜,因为,“当你凝望深渊、甚至超越之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换言之,三者自身存在的痛点依然赫然在列。
蔚来的问题在于,之前因为不断的试错,为其埋下了太多“大坑”需要填平。而小鹏因为入局定位的原因,怎样实现品牌向上、获得中高端市场的认可,仍需探究。至于理想,问题集中在“All in”增程式技术路线,究竟多久会达到“天花板”,而且李想独断专行的抉择方式,或许限制了公司整体的“格局”。
当然,“今天的竞争不是上来就比谁强,比谁有资源,如果那样的话,巨头永远垄断市场。今天比的是谁的成长速度更快。”李想曾经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的,表明他们都清楚地了解,在这下行市场中要保持逆势向上,需要在合适的时间做正确的决定,并为之付出行动,才有未来。
落地无声挣扎中
在这新能源“蓝海”早已变为血红的时刻,面对有限几家能够继续前进的造车新势力,也有人在希望,在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会回之以微笑。
当华中地区进入黄梅季,我们的调查小队踏入了江西省宜春市境内,经过了连续十几天的暴雨清洗,这是一座踩下一脚便能带走一鞋矿的城市。是的,宜春是亚洲锂都,这里有丰富的锂资源,香港国威、深圳福斯特、赣锋锂业等国内知名企业投资的锂电项目也落户宜春。
前几年,热得有点过头的光伏产业也曾让宜春人艳羡不已,但是,随着紧邻宜春的新余的龙头光伏企业江西赛维LDK陷入困局,也让宜春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在全新的政策导向下,宜春市还是将目光回归新能源汽车企业,意在打造并完成其在锂资源上的产业闭环。
实际上,江西省手握丰富的锂矿、稀土等矿藏和加工资源,这恰恰是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和电机新材料最需要的基础,所以江西省定位发展新能源汽车无可非议。但由于国家将新能源造车资质审批权下放到地方政府,各地政府又希望借新能源汽车快速拉动经济,所以出现了很多未通过审批的项目“先斩后奏”提前落地。
这也导致第一轮新能源的投资乱象丛生。南昌有江铃、上饶有爱驰、宜春有合众、赣州有国机智骏,在这块16.69万平方公里的红土地上,由南至北、从东往西,遍布了新造车企业的身影。据不完全统计,2015年至今,江西省共引进了至少18个新能源汽车投资项目,涉及投资总规模1260亿元,规划总产能达216万辆。
如果按照已经公开的各家新能源车企产能规划计算,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然而,绝大部分企业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量产计划,这些企业所号称的产能也仅仅停留在书面规划上。
再看工信部制定的2020年“争取实现产销量达到200万辆左右”的新能源汽车阶段性产销目标,就能明白事情有多夸张。
事实上,这一轮招商引资之后,包括本就拥有资质的江铃新能源在内,目前江西省的将近20个新能源汽车项目中有生产资质的不超过五家。而在这些能造车的企业中,合众宜春工厂还只是钢架、江铃新能源今年上半年累计销量2277辆、爱驰汽车仅销售207辆。
去年6月27日,合众汽车宜春工厂正式开工建设。在现场的工程概况牌上,清晰地写着占地50万平方米,总投资50亿元,规划产能10万辆/年,计划于2020年下半年正式投产。显然,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同行调侃:“疫情给他们背了锅。”
在新能源汽车投资热潮簇拥下,很容易招来“圈地圈钱圈政策”的项目。当然,政府并不傻。宜春市经开区一位投资担保部的负责人表示,“合众这个项目,我们只担保了2亿元。”
2018年11月,华夏幸福董事长王学文从合众汽车撤资的同时,宜春市金合股权投资有限公司成为了合众汽车的新控股股东。宜春市金合股权投资有限公司持有合众汽车51.31%股份,而通过层层股权透视发现,其背后是宜春经济技术开发区财政局。
其实,在江西引进的诸多的汽车项目,都可以看到地方政府的资金,比如爱驰汽车和上饶市“绑定”,绿驰和九江市“绑定”等。在绿驰项目中,根据协议约定,九江经开区提供土地,生产基地前五年的盈利归政府,五年以后再租购回来。
可以看出,地方政府通过资本投资的方式,不仅可以支持企业的发展,还可以拥有更多的话语权,推动车企在本地投资建厂,甚至深度发展。不过,虽然说政府只是用一小部分的投资,获得一个看似颇有前景的项目,但如果项目投资失败,对当地政府来说,善后工作也将更加棘手。
这其中表现尤为明显的当属拥有汉腾汽车、爱驰汽车、吉利商用车等汽车企业的上饶市,这个野心颇大的地级市,正在实施打造世界光伏城、中国光学城、汽车产业城“三城同创”战略。正如某位汉腾汽车的内部人士所讲,“在地方政府和造车新势力的合作中,双方都各有所需,不限于投资获利,还在于更长远的发展。”
上饶目前聚集了六家整车企业,总投资规划超过600亿元,建成后可形成120万辆的产能,到“十三五”末上饶汽车产业将突破1000亿产值规模。但是随着销量上的节节败退与失利,汉腾汽车和爱驰汽车并没有朝着上饶预想中的路线前进。
“由于缺乏资金支持,爱驰汽车将退出江铃控股,放弃陆风汽车的生产资质,转而寻求通过汉腾汽车获取生产资质,爱驰在生产资质层面或将有大的变动。”也就是说,上饶市政府将要通过重组汉腾汽车和爱驰汽车的方式来盘活续命。
一直以来,地方政府对新能源汽车抱有极大的热情。去年5月份《汽车》团队也探访过一次,了解到这些车企和当地政府对于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发展抱有非常大的信心。然而也就是去年下半年以来,补贴突然退坡,打了这些还在起步的新造车企业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即使有政府做背书,也并不能高枕无忧。位于赣州市有国家发改委撑腰的国机智骏,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取得江西省直发生产资质的车企,但是这一先天优势同样也不能阻碍国机智骏淹没在市场竞争中。就算处在省会南昌的江铃新能源,两个总计规划60万辆产能的新生产基地也处于停摆状态。
根据江西省政府近10年来关于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出台的文件看来,江西是一个政策跟风非常严重的省份,当国家鼓励发展新能源汽车产业并将资质审批权限下放时,江西立马大规模引进新造车企业。而当国家层面开始收紧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时,江西迅速厘清与新造车企业的角色关系。
电动汽车作为外界打破汽车行业壁垒的入口,随着大量资本涌入新能源造车产业链,江西各地新能源产业园遍地开花,行业产能一度陷入无序的扩张中。如今的江西,面对的是,因前期建设过快而遗留下来的这一堆烂摊子。
浮华落尽终成伤
“时间以同样的方式流经每一个人,而每个人却以不同的方式度过时间。” 是的,一个大变革时代,理想家也好,改革派也罢,其中的比例和组合势必会决定着下一个时代的精神格局和走势。
无疑,2020年注定是中国汽车史上极具悲情色彩的一年。那当蔚来成了合肥市政府装点门面的丰功伟绩,理想、小鹏纷纷赶赴纳斯达克上市求存的同时,消逝、停摆,一段段扰人的结局似乎也完成了对那些被狂热致死的造车新势力最后的祭奠。
随着这少数几家脱颖而出的造车新势力能迎来久违的曙光,任谁都会了解,当资本市场渐渐对造车新势力的投资关闭窗口,市场的深度洗牌会彻底撕下覆于谎言与圈套上存留已久的标签,使其在当下愈发残酷的现实中堙灭。
而如果说,作为新能源产业落户密集区的江西省在这条转型之路上所遭受的一切,仅仅是被时间消磨掉了最后的耐心。那么,相比之下,地处中国核心经济带的江苏,它的落寞与孤寂、懊恼和悲悯,更是早早成了这一产业被时间抹杀的真实写照。
南京市中北部,栖霞区的保通路与靖西大道旁,一家原本光鲜的现代化厂区失去了往日的神彩。7月初,骄阳下的热浪炙烤着拜腾汽车的未来,也葬送了南京向往合肥的新能源产业美梦。
可回看过去的一年,从拜腾工厂迎来首次对外开放,到首台工装件拜腾 MByte于南京工厂下线,公司创始人戴雷的意气风发,在将拜腾汽车的全部希望传达给外界时,谁能料到,这个被南京视为“亮剑”未来的企业会顷刻间轰然倒塌。
尽管直到今年上半年,戴雷那句“慢就是快”仍一遍又一遍地为拜腾的处境与规划进行着粉饰,但今天,当调查的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行走在拜腾的工厂里,偌大的车间、闲置的全新设备,以及被抛弃在仓库的零部件,能带给我们的除了拜腾猝死后的萧瑟外,也再无其他。
从5月起,被迫遣散的底层员工、大闹工厂的供应商们,乃至被玩弄在鼓掌间的承建方,早已用他们的歇斯底里将拜腾钉在了产业转型的耻辱柱上,让期待弯道超车的南京,向自己在过去犯下的错误低头。
我们所看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喧嚣过后所带来的寂寥总会令人深感遗憾,可事实上,现实的不可理喻却还远不只如此,魔幻中透露出的真相,已足够产生铭心刻骨的痛楚。
如今,人去楼空的拜腾在债务裹身中,尚且留下了一间能够变废为宝的现代化工厂,然而谁曾想,远在88公里外的博郡汽车还在以另一种方式,让所有亲历者对新能源产业的激进过往不得不投以愤慨。
虽然“那时无知,谎称年少”的忏悔,能掩盖一时的失误,但绝不会令谎言欺瞒一世。过快的时代更迭即便可以原谅戛然而止的游侠、银隆新能源等未成气候的投机者,但对于博郡这样在这场博弈中从未向其致以敬畏的企业,骗局的终了在令其付出代价之时,亦会将之视为时代的罪人。
站在博郡汽车位于南京浦口区的试制车间门口,千元快递费的催缴声、保安大叔的不屑之言中,“骗子”养成记中的那些狂言妄语,不仅在此时是显得多么的不堪。而相比拜腾的光鲜外表,门口摆放的十多辆套壳试验车与试制车间内堆放的凌乱设备,更是为博郡号称百亿投入的计划,烙上了无耻的印迹。
或许在这场新能源的竞速赛中,这样的案例早已是司空见惯。可身处在此的我们依然坚信,在博郡这里,近到这一方何其简陋的试制车间,远至南京市政府为它的宏伟蓝图所圈定的建厂用地,此场被拆穿的黄粱之梦,就是这些人为当地、乃至整个中国汽车业转型所蒙上的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当然,总有人会说,当传统汽车业偏弱的体质在倒逼着南京向拜腾、博郡伸出橄榄枝的时候,不过是“大而美”的未来畅想才使之在一定程度上丧失了识别谎言的能力。可即便如此,我们仍不禁要问,这些投机者留下的烂摊子又岂是个能在短时间内消除的顽疾?
这不仅仅是个例。相比抵御风险能力较强的南京,作为南通市内偏北部的县级市,如皋在短短数年间,从怀揣着打造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地方样板’的梦想缔造者,变为被业内视为新能源暴雷的反面教材。
所以,“不是每一个失败者都是骗子”的论调,又怎能为一个在新能源转型之路一败再败的县级市做出任何辩解呢?
暂且不论它因何而起势,又因何而陨落。可当陆地方舟在盘活后迟迟难见起色、康迪“微公交”项目逐渐陷入停摆、庞青年为其编织了一个千疮百孔的氢能源之梦、抑或是远在重洋的王晓麟堂而皇之威胁所有人“你们都有罪”,那些曾向往的美好在灰飞烟灭时,耗尽的时间、土地与资本,又何尝不是如皋这座小城难掩的伤痛?
五天四夜里,从造车新势力覆灭震中的南京与南通,到在新能源转型中苦苦挣扎的被新势力造车包围的整个江西省全境,再到如今完成最初使命的合肥,我们看到的、听到的那些糟粕与惊喜,也许无法将中国新能源的发展之路解析透彻。可至少,在“分化”成为2020年上半年造车新势力的主基调时,也为这个备受转型之痛的行业圈定了底色。
纵使此时此刻,随着天美、恒驰等新晋新能源车企仍选择了前仆后继地进入这一乱局,而作为产业观察者的我们,依旧不该妄自抨击其中任何一家,毕竟在这场车市大清洗的循环往复下,相信那些本就弱小、且自身存在致命祸根,甚至起初就带着一己私利入局造车的品牌,必将沉没在这“电动化”愈演愈烈的惊涛骇浪之中,唯有强者生存。
本文节选自《汽车》杂志8月刊封面故事。
文/崔力文 曹佳东 杨晶
- 标签:马云名片
- 编辑:孙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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